温哥华港湾(BCbay.com)专栏作者
饶恕
今年初夏时节的一天,日上三竿的时候,办公室门外的热浪开始向房子里面灌。办公室的姐姐们似乎不懂得我们上海人避暑经典妙招:早起开窗透气之后,立刻关闭门窗、拉上遮光窗帘,这样可以保持室内温度低于室外。而姐姐们觉得开门开窗就能“散热”,可是当室外温度高于室内时,热没散掉,反而把室内也变得更热了。这是人在温哥华住太久典型“症状”,因为温哥华很少暴热天气。
我一大早开始作科普工作。可是无奈,不是人人都能被“教化”的。我只好妥协,不然人家万一突然“闷死”了,我是没有办法的。所以门斜开着,而我的工作台就在门边上。热辣辣的温度,手里的事情还是要做的。
突然一阵微风从门边进来,不那么凉,但足以安抚我心里的燥热。它轻轻穿过门堂,带来室外青草野花晒热了蒸出来的香味,并混合着一种老房子特有的木头味道。不知道为什么,这气味打开了我记忆深处的抽屉。木头房子,大太阳,微凉的风,双手托着下巴看天井的百无聊赖,看蚂蚁搬虫子的兴致勃勃……画面一下子跳入那个如今已经不存在的贵阳的小四合院子里。
小院子并不宽敞,一张木板搭的临时吃饭台子,三五个人围坐。有人在边上从泡菜坛子里捞莲花白,豇豆,说这次坛子没“生花”(就是没有坏掉吧),每人个碗里是金黄色的饭……苞谷饭。颜色不错,我看得馋,手里还抱着我的一碗白饭,猪油酱油拌过了,很香。有声音逗我说“拿你的饭来换我的饭啊?”我说“好”。然后大家都笑我憨包,又有人说“不要逗她”。笑过之后 ,并没有人和我换饭,但是我尝到了一口“黄金饭”,口感不像颜色那么好。
不记得这个场景中的我是几岁,但在此时可以当作白日梦安抚我情绪的记忆,应该是我人生最美好的记忆之一。我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抵抗热的感觉,因为有儿时的微风吹进心里,越洋万里,越时几十年,很享受,一连好多天都心情愉快: 我是被很多人善待过的。
前些时候,一天下班进家,阳光从南窗直射进来,外面是还有些闷热的。我屋里旧年装上了中央空调,所以进门时是瀴的,干爽适宜。我透了口气。一秒钟里透出的那口气,是从移民搬家、在新环境奋力生根、到十多年后安顿下来的感恩瞬闪:终于到了一天,我下班回家后可以不用陪儿子玩、不用读书写作业、不用发愁如何赚多点钱补贴家用、甚至不用正经煮饭……
那天下午屋子是空的。因为少爷今年决定上大学去了,所以没有人在烧饭或者趴在电脑桌前。我是有点不习惯呢,但是非常乐于适应这个新常态。猫儿在楼梯上的墙角探了个头,提醒我屋子并没有空着,她看着哪。不过呢,我们的晚餐都得靠我了。
回家的路上就在思考关于“吃什么”的人生头等大事了。盘算前一天的剩菜、冰箱里还有的菜蔬、鸡蛋和肉。到家时,已经为一家门(人和猫)的人生大事拿好主意了。
猫有猫食,加粮加水就好了。人类食物麻烦点。已知冰箱里有关键字豆腐干和鸡胸肉,人类大脑跳出“炸酱”这个结果。然后全脑搜索“花生米”、“酱”、得到肯定答案并锁定存在方位。获取基本材料之后,大脑仍然在搜寻“其他可炸物”。于是蘑菇、竹笋、洋山芋……陆续被丢进火热的油锅。手臂上被喷溅的热油花烫得要变麻皮了。有所得必有所舍。这舍弃的,是为自己选择的东西所付的代价。
一大碗八宝辣酱放在吃饭台子上,咸鲜香辣,闻着就流口水。少爷回来了,我们坐在台子边上谢饭时,猫儿在旁边啃猫食,咬得脆生生的声音。这感觉非常迷人:饭碗里香喷喷的简单食物,是造物实实在在的恩典,是可以吃的,是我劳动所得,是可以享受的。也许将来某日,这一天会成为我心里的微风吹过。
好像我的美好记忆都跟晚餐有关。别笑,晚餐是家人聚会的时间,非常重要。比起“为了正义”的人类战争和人类发明的那些了不起的主义们,饭食至少可以真实地治饿病和馋痨病。而只要人还可以安坐吃饭,就要笑嘻嘻地吃,不然明天可能就吃不成了。例如,这碗辣酱还没吃完,我就做了个口腔手术,一个多月了也没能再吃这样的食物。
我相信,在未来什么时候,这样的场景、气味、情绪记忆,可以治愈我。就像儿时的微风现在可以吹进我心里一样,眼前的小小感恩,可能会是未来抵御风暴的盾,也可能是裹扎伤口的纱。
“所以,不要为明天忧虑,因为明天自有明天的忧虑;一天的难处一天当就够了。”这是耶稣说的一句话。旨在教人活在当下,把握当下,因为只有做好今天,才是明天的好底盘。
而把握今天,活在当下,就需要“常常喜乐,不住的祷告,凡事感恩。”,这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方法,把我们不尽如人意的人生,尽可能变成可喜悦的样子。
愿你们的心里也常有微风吹过。
Jobs. Contact us. Privacy Policy. Copyright (C) 1998-2024. BCbaynews.COM. All Rights Reserved.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