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哥华港湾（BCbay.com）专栏作者

克姐

　　孩子前不久拿到了5级驾照，顺利升级成年轻的“老司机”。对于在温哥华本地长大的人来说，考个驾照似乎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。回顾这几年，孩子从拿L牌开始，一路过来顺顺当当。作为老移民的我，很是羡慕，想起初来乍到时，为了拿到驾照的那些挣扎，不禁心生感慨。这大概就是本土优势和“半路出家”的最大区别吧。

　　甫一落地，尽快考到本地驾照是很多新移民融入本地生活的刚需。看似简单日常的道路法规，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反映了不同国家之间的经济、文化和社会习俗的差异，往深里说，是关于人性和人文关怀的考量。

　　这样的“马后炮”式的思考，是在我经历了五次路考，屡败屡战的情况下，得出的“痛的领悟”。

　　似乎为了让我痛得彻底，领悟得更深，特别诡异的是，每一次路考，我都会只折（she）某一个重要的考点。

Street Sense – credit to ICBC

　　那时候刚刚登陆，对所在城市的状况一无所知，交通规则只限于纸上谈兵，虽然笔试成绩不错，但毫无路感，走在路上，对交通灯的变换总是充满疑惑。和国内几十年积攒起来的常识和经验相比，这儿的很多地方都太不一样了。但小城不大，道路平坦，十几次练习下来，教练反复叮嘱路考的注意事项，就连ICBC考官常常会去的几个路段都来回开了好几遍。拿出“小镇做题家”的劲头，死记硬背几个容易“入坑”的路段和考点，似乎一切成竹在胸了。我终于鼓足勇气约了路考。

　　考官的严厉和“看人下菜碟”一直在坊间流传，不知真假。但多少会对考试的情绪产生影响。应该就是紧张吧。不过我假装镇定，牢记教练的叮咛，一路上似乎还算顺利，几乎就要成功了。然后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道路。貌似乡间小路，没有红绿灯，没有城市街道从天而降的道路指示牌。正在犹豫之间，我完美错过了路上隐约的左拐箭头，“从容”地直行了过去……

　　当然，当时的我是茫然不知的，还沉浸在胜利在望的幻想中。事后考官告诉我“挂了”的时候，才连连懊悔，不是所有地方都会悬挂交通指示标志，走在路上真的是要“眼观六路”的。另一方面，对于出国前只会看“城市”交通指示的我来说，城中有村，村中有城，温哥华果然很“温村”。加西最大城市，不过如此？

　　其实也来不及去想温哥华是否配得上“大城市”的名头，毕竟路考的“革命尚未成功”。我拿出高考时“死磕”的精神头，接着约教练切磋。

　　ICBC的考试记录应该要录入系统的吧，我的意思是，考官不会让你两次经过同一个考点。很好，第二次路考，新的问题出现了。

　　也是一个直接关乎“fail”还是“pass”的问题。开出停车场，上主路，加速，考官示意前方目标是过桥。正在我琢磨上桥加速加到多少合适的时候，考官突然猛踩刹车（我用的教练的车副驾驶配有刹车），让我减速靠右停。这时，我才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救护车凄厉的叫声。彼时的我，根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，被考官这么一顿操作，我已经彻底懵了。

　　尽管最后救护车并没有朝我们的方向过来，我满腹委屈，也并不完全认同考官的操作 （你至少给我反应的时间吧），但铁面无私的考官不给任何的解释余地。还用说吗，这次路考又“挂了”。

　　自此，我对救护车的鸣笛刻骨铭心。在以后的日子里，数度碰到过救护车凄厉地鸣叫着让众车让道的情景，我都会一秒闪回到当时桥上的那一幕，然后嘴角含笑地，镇定地“慢慢”将车挪到右侧，或者老老实实“趴”在原地不动。这样的“肌肉记忆”，可是用我一次路考的沉重打击换来的。

　　我自然了解路考时考官特别看重这一点的意义。人的生命是超越一切的。也只有在通过交通法规考试时严肃认真地对待，并且有相应的惩罚措施，才会让人们牢记这个道理。回想起曾经看到过的国内新闻，因为应急车道被堵塞，救护车无法通过，因而高速路上车祸无法及时处理，本来可以抢救过来的生命因此失去生存的机会。这样让人痛心的事情，至少在这里不会发生。

　　对消防车、救护车和警车在路上“大肆招摇”的无条件配合，是每一个加拿大居民的自觉。这一点，毫无疑问，是路考教给我的。

　　第三次路考，神奇地又出现了新的问题。前方交错道路有一辆大货车右拐，正好我的方向黄灯变红灯。我没有预判出它会用到两条车道，犹犹豫豫把车停在了接近停车线的地方，因为教练说过，车停得离停车线太远也会被扣分。事后证明，遇事要灵活变通，对于我这样的教条主义者来说，还是难度太大，必须付出代价才会记住。果然，考官说我离货车太近，没有给双方留出足够的距离。

　　我内心又再次留下委屈和懊悔的泪水。但没有办法。谁让咱出国前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呢？要知道国内的城市里是见不到大货车的。而在温哥华，小轿车、厢式货车，乃至重型卡车，都可以无差别上路，各行其道。国情不同导致认知不充分，缺乏足够的本地驾驶经验，这一次挂掉，不服也得服。

　　第四次路考，一路上考官默默无语，我则自我感觉不错，以为就此能尘埃落定。没想到，考官说我的Shoulder Check做的不够。尽管觉得这是被鸡蛋里挑骨头，也隐隐有被歧视的感受，但考官的决定就是最终结果。我只好内心默念教练的话，shoulder check，你要像那些西人一样会表演，动作要夸张，像猴子一样东张西望，表现出你在认真做检查的样子。可惜，悔之晚矣。

　　在温哥华路考，每失败一次，预约下次考试的时间间隔就会不断延长。考过的人都懂吧，所以，四次路考下来，转眼已是春去秋来。而每考一次，就离真实的加拿大生活越近一步。

　　或许是因为“小镇做题家”持续死磕的劲头感动了上苍，或许是这种真实的沉浸式生活越来越长，国内带来的习惯和规矩主动被动地慢慢被淡忘，终于在第五次路考时，看到了考官满意的笑容，顺利地拿到了PASS。

　　虽然被漫长的路考过程拖得精疲力尽，心情低落， 但我也深深地体会到，这是每一个想要融入加拿大的新人必须经历的“阵痛”。这个过程，因为悟性、运气，还有其他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因素的影响，长短因人而异。因为这需要打碎原来熟悉的旧规矩、旧认知，改变旧习惯亦或不好的行为。这是让每个想认真生活的人深刻领会 “安全”的真正含义，理解对“人”的尊重，和对生命的敬畏。是对原本不以为然的制度和规则的重新审视，只有在真正理解了规则制定背后的良苦用心以后，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和遵守。

　　从此以后（其实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），对接下来描述的这些事情，我都由衷的赞同和支持，并对如此行的人们表示深深的敬意。

　　公司举办活动，严肃地广而告之，禁止醉酒驾驶。如果考虑喝酒，就要提前安排好交通，无论是拼车、公共交通还是出租车。所有参加者也都会默契遵守。因为，毕竟违法的成本很高，很高。

　　预约诊所看病，要做一个全麻的小手术。之后不断接到提示，严禁开车，不能独自回家，必须有人陪伴。

　　路上时不常会有自行车。与TA保持一米距离，确认安全后超车，ICBC的 Road Sense交通法规里这样明确说明。有时候道路窄，或者是单行道，于是，常常看到这样的情景，一溜汽车乖乖跟在蜗速的自行车后面，安静耐心等候。

　　很多居民区里没有红绿灯，只有STOP 标志，2-way, 3-way, 4-way。即使没有监控，人们也乖乖停车，默契遵守秩序。

　　前方道路变窄，排成长龙的汽车队伍默默按拉链式并车，没有催促的喇叭声，没有“彪”得让人下头的插队。

　　这儿的司机，很多都是“操心”的命。有一次带孩子出去比赛，在本那比湖附近。一位后车司机超车后和我并行，大声提醒，原来是我车的左后灯不亮了。

　　这儿的司机，普遍爱心“泛滥“。春末夏初，加拿大鹅常常结伴大摇大摆在路上散步，所有的车辆都会礼让三分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这样的例子，举不胜举。“道路千万条，安全第一条。” 很多看似非常微小的细节，都处处体现了人性化。因为规则制定得十分详尽，处罚都有法可依，理性的规定必然带来良性的反馈。看似严格的规则之下，体现的是以人为本生命至上的理念。如上种种，本来都是理所当然，却是原来生长环境中缺失和忽视的。曾经在国内被野蛮驾驶吓得不敢轻易上路的我，衷心表示十分享受在温哥华开车。

　　屡败屡战的路考，使我慢慢读懂了加拿大的“温情”和包容。拘小节的同时广施爱心，所以，即使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缺点，这样的国家，谁又会不爱呢。